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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危机时代”坚持“中国立场”的重要性和艰难性

——谈匹兹堡峰会上的利益博弈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孙立坚
 

924-25日为期两天的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峰会本周四在美国匹兹堡市举行,这是自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的第三次G20峰会,它已经开始凸现出世界几大阵营对“后危机时代”所面临的挑战所做出的“分歧较大”的诠释。面对这种局面,中国应该如何应对?在此,想谈些自己的观点,供大家参考:

首先,以美国为代表的一部分发达国家的阵营,提出世界经济失衡结构的“扭转”是保证全球化环境下各国经济健康有序发展的重要因素。于是,按照这种逻辑,贸易顺差国家应该做的事就是增加消费、减少储蓄;而美国这样的贸易逆差的国家,就应该增加储蓄,减少消费。

事实上,在这次金融风暴所导致的美国金融机构“去杠杆化”的过程中,美国大众的消费能力自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相反,中国这样的贸易顺差国家,在这场危机中,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市场力量”来抑制企业出口的能力,结果中美贸易顺差的减小自然非常有限。但是,美国决策层对世界经济结构失衡的认识存在一定的偏颇性,它们把全球化环境下国际分工所带来的世界经济创造财富能力提高的本质给忽视了,而把这种国际分工所造成的世界经济失衡的客观结果说成是危机形成的原因(这种解释也是和美国所倡导的“华盛顿共识”相违背的)。

有很多资料已经证明,这场危机形成的真正原因是“把全球化带来的日益增长的财富交给了那些没有参与财富创造的人群”来恶意分享(即使从古典经济学“跨期消费平滑”的意义上,也是暴露出这种超出个人收入承受能力范围的铺张消费行为),以及“把这些宝贵的财富交给不受到严格监控的人群”来管理。试想一下,如果美国按照自己的生产能力来消费,中国按照自己的消费能力来生产,那么,美国的消费者就会因为本国商品的昂贵而付出更多的代价,即使美国的商家也会因为价格的负面效应而得不到应有的回报。而中国的厂商也会因为自己国家消费能力的有限而无法保证自己的利润可持续的增长,中国的消费者也因此由于工资水平的增长受到企业利润下降的影响而无法得到改善,这样也就无法提高自己的消费水平。另一方面,自由贸易虽说能够保证世界整体增长的速度加快,而无法保证参与贸易主体的双方能够得到“公平的”财富分配,即使这样,如果美国将它擅长的“技术”、“品牌”等无形资产参与和中国产品贸易的行列中,那么,由于美国占据了较好的“贸易条件”,应该说,和中国进行这样的贸易,它们的利益会比中国更大。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政府不应该和中国打贸易仗,而是应该同意来自中方进口技术产品的贸易要求。否则,美国现在倡导的“后危机时代”的世界经济格局的调整不仅不会让各国经济走向繁荣,反而因为这种变相的贸易保护主义而使得各国经济复苏的步伐不得不放慢,并在各国之间产生非常有害的“负外部性”效果。

其次,以欧洲为代表的相当多的发达国家,认识到了“金融创新滥用”的可怕性,提出了对金融创新的整个产业链,包括国内和国外,都应该实施统一标准的金融监管模式。其中,最为敏感的是对金融行业“精英层”的薪酬限定制度改革。因为欧洲方面认为,这场危机让大家看到的是从事金融创新高风险业务的华尔街精英们,事前将业务的高额利润通过高薪酬的风险补偿制度获得了提前套现的权利,但是,事后当风险真得呈现的时候,这些人却并没有受到有效监管制度的约束而去承担更多风险,相反却让不知情的投资者承担了和他们“低收益”完全不匹配的“高风险”。但是,这种对精英层的严格监管却受到了来自美英极大的抵触,他们认为,如果事前没有充分的收益补偿机制,就会影响金融人才的金融创新动力。而美国今天之所以能够创造品牌、打造先进技术和管理世界财富就是因为仰仗了它发达的金融体系和一流的金融人才团队。连奥巴马从一开始对华尔街精英层的“痛恨”今天也转向去反对欧洲过于“苛刻”的监管模式。

当然,欧美较为发达的金融体系对于监管所带来的运作“成本”,是有能力通过提高他们业务服务的绩效(比如,开展新一轮的金融创新活动等)加以“冲销”的,但对于发展中国家也要遵循这样的监管模式那就有些“过”了,结果,一旦全球范围内导入这种新标准的监管模式,那么,完全有可能发展中国家(包括东欧在内)的金融体系更加失去良好的效益,影响了他们正常的发展,而发达国家也有可能因为具备旺盛的创新能力而上演了一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闹剧,这样的监管造成的结果是本末倒置,把应该遏制的华尔街的道德风险行为(拿别人的钱当儿戏)却因为欧美意见分歧导致“监管不足”的客观结果,而把应该大力发展金融体系竞争力的发展中国家的金融机构却被牢牢地“管住”了,造成了严重的监管过度的问题。于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金融业务能力的差距就更加会导致后者去承担前者所带来的更多的风险。所以,欧洲的金融监管应该要把重点放在针对发达国家金融从业人员的“激励机制”方面,彻底杜绝风险和收益“不匹配”的后果。

第三,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强调的是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和国际金融机构在提升发展中国家话语权上所应作出的努力。今天,中国外汇储备中对美债权比例不断增加的现象背后,也暴露出当前国际贸易和投资结算货币体系上美元主导地位的格局不可撼动的事实,只要我们手里外汇增多了,就不得不牵涉到美元资产配置的问题,由于种种的障碍我们目前不得不采取保守的国债投资的“策略”,但是,短期内如何约束美国货币当局尊重债权人的利益,比如,让美联储减少向市场注入流动性对债权国利益的负面冲击等,已经成为石油美元国家(中东和俄罗斯等)和商品美元国家(东亚等国)共同关注的问题。更为糟糕的是,美国市场利用这些低成本的国际资本再回到这些收益相对较高的新兴市场来谋求高收益的无风险套利活动,这对目前在金融危机中寻求翻身的新兴市场国家来讲,就成为了一个对本国经济严重干扰的热钱冲击因素。因此,中国应该在这次峰会上呼吁美国在加强货币政策自律的同时,对中国需开放更多的技术消费市场和企业股权投资市场,让我们的外汇储备能够更好的为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但是,在中长期内,我们还是希望用自己的货币能够支持自己强大经济的发展,以避免经济增长带来财富管理的困境(比如,因为是出口导向,所以,经济越增长,外汇占款就越厉害;如果美国经济再折腾,存量外汇储备受到的损害就越难摆脱)。在这艰难的过渡过程中,我们需要和有着共同增长方式和外汇储备管理需求的东亚国家进行更广泛的经济和货币合作,为人民币今后自然形成国际货币的一成员打下扎实的市场基础。

今天,中国正在以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形象出现在国际舞台上,无论是在“绿色增长”(低碳经济、新能源战略)的目标上,还是在维持世界经济稳定的宏观经济政策上(不轻易退市而去搭别国的救市便车),都表现出了非常积极的姿态和努力。希望通过和大家的共同合作,来谋求世界经济发展的“多赢”模式。但是,我们也应该要在“富人俱乐部”中,代表新兴市场国家或团结更多的新兴市场国家和支持新兴市场国家利益的团体联合起来,张扬我们处在发展阶段中应有的“特殊权利”(欧美发达国家在他们的发展阶段也争取到这样的“利益保护”特权),不考虑发展中国家的国情而一味地寻求公平统一的世界模式,是不可能让发展中国家最终得到“公平”的结果。从这个意义上讲,即使欧美政府想我们提出了“无理”的条件,甚至采取了“无理”的制裁,就像这次美国钢铁协会怂恿奥巴马发起对中“轮胎特保案”的贸易战那样,我们也应该毫不畏缩,将“中国立场”进行到底,通过针锋相对的“贸易保卫战”,告诉美国一部分利益集团,中国不会选择“萎缩”、“谦让”的态度,美国激起的“两败俱伤”的贸易战让全世界人民、包括美国自己都会看到这样的做法是在遏制世界经济的健康复苏,最终一定会放弃大打贸易战来维护自己利益的愚蠢想法(博弈论中有一种“囚徒困境”的均衡,借到“中美贸易战”这一案例上来说的话,就很自然的可以想象出有4种可能的利益追求的“选择”:一种是美国人发起贸易战,从中国商家手里剥夺财富,而中国没有回应,“忍气吞声”。显然,这与不打贸易战相比,美国政府的利益是增加的。第二种选择是中国先发起贸易战,而美国“忍气吞声”,那么,和第一种情况正好相反,对中国“有利”。第三种是中国政府针对美国政府采取回应的态度,也从美国商家手里夺回同等的财富,这对中美企业来讲都出现了两败俱伤的结果。作为理性的政府,看到这样的结局,他是不会再选择继续打贸易战的。第四种情况,那就是双方国家都不选择发起贸易战。双方享受的是自由贸易所带来的对厂商和消费者的经济利益改善的好处。因此,违背市场规律强行进行国际间财富的“再分配”是没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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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坚

孙立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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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大学经济学院金融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世界经济学会常务理事、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复旦大学中国经济国际竞争力创新基地常务副主任,复旦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经济研究》匿名审稿人,比利时鲁汶大学应用经济系博士学位评审组成员、日本中央大学中国金融讲座教授,日本一桥大学国际共同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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